顧愉抓住黎樊的手腕，一手一個。她輕輕嘆息一聲, 吐氣如蘭, 面色如芙蓉染春水。

然而是被貓頭撞得。

眼角帶著被對方光滑而堅硬的額頭撞出來的眼淚, 顧愉有氣無力道：“祖宗, 別鬧。”

喵喵喵？黎樊憤怒破天際。她鬧什麽啦, 她這是在懲戒人魚的可恥行徑，怎麽現在對方倒打一耙說她不好，怎麽回事？這條魚還想不想好了？

還沒來得及思考, 黎樊的雙手被往下一拉。她跌落在人魚的身前, 而後被圈進了一個香香軟軟的懷抱裏。一道微光透過玻璃窗打在她們二人的臉頰上，女主露出了讓她再熟悉不過的笑容，促狹又溫柔。

一瞬間, 黎樊幾乎喊出聲：顧愉！

那道照進窗口的光沒有停留多久，又往別處去了。黎樊眨了眨眼, 哪裏有什麽顧愉, 在這個小破屋子裏，有的是一只貓和一條人魚。

她終究不是她啊……

黎樊咬了咬嘴唇，使勁地推了人魚兩下：“你下去！”

“為什麽？”對方反問道, “我們一起睡了幾晚, 只有我抱住你時，你才不會哭泣。”

黎樊想反駁自己沒有哭, 轉念一想，好像是有幾個晚上，她被自己的嚶嚶哭聲煩得吵醒, 還自我唾棄。原來她這幾天睡眠質量急劇好轉，全靠對方抱著她。她甚至有可能從人魚的懷抱裏汲取了天地精華，就連這幾天送貨的效率都更加飛快了。

原來人魚是過來給她治療失眠的嗎，那是不是還要謝謝她？

但這也不是夜襲的理由！黎樊轉而懟對方說的另外一點：“什麽一起睡，不要說這麽讓人誤會的話！我們難道有過什麽嗎？”

顧愉笑了笑，摸了一把黎樊的頭。她語氣甜蜜道：“是沒有過什麽，但若是你願意，以後會有的。”

啊啊啊啊啊！黎樊怒了！她只不過是另有所圖地救了一條魚，多摸了兩下人魚尾巴，對方卻鎖定了她，還想睡了她！

如果說先前黎樊的神經還是半繃著的狀態，那麽現在已經全數繃斷。她掙紮著從人魚的懷抱裏爬起來，嗖地一下下了床，站在床邊叉著腰對顧愉洩憤地大喊道：“我們沒什麽，從前沒有，現在沒有，以後也沒有！你明天就給我回海裏去！”

說完，她踩著貓爪拖鞋噠噠噠地走了。死人魚不肯下床，那她下，她去睡沙發行不行？

新的一天，人魚自然沒有如黎樊所願地卷鋪蓋走人，反倒十分不識趣地占著沙發，橫臥成一條鹹魚，高挺的鼻梁上還架著黎樊新買的限量款貓爪牌老花眼鏡。

黎樊瞬間有種把那副她最心愛的眼鏡連同女主一起扔進垃圾桶的沖動。她的雙手握成拳頭，快速地松開又握緊，反覆了幾次之後，她將嘴抿緊，拿鑰匙走到玄關，準備出門了。

好貓不跟魚鬥！賺錢要緊，不能遲到，晚上回來再揍魚！

人魚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我做了早餐，你不吃完再走嗎？”

“不吃！”

“要不要帶著路上吃？我做了魚。”

做了魚？黎樊氣得牙癢癢，爪抽抽。女主就算是把尾巴剁了給她煲一鍋湯，她也絕對絕對不要原諒她。

她更氣的人是她自己。在人魚無賴的美色攻勢之下，顏狗身材控如她居然被撩出了那麽一丁點感覺，讓她把自己從耳朵毛到尾巴尖都唾棄了一遍。

大門被摔得震天響，黎樊就這麽走了。

顧愉輕輕蹙了一下眉，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繼續看新聞，了解她需要收集的信息。鏡片上倒映著電視上的光，傳達到她的眼中，但她越來越無心將這些訊息收入腦中。她覺得自己需要和黎樊推心置腹地談談。

但顧愉卻找不到談話的時間點，黎樊總是看她一眼，就刻意地小碎步跑走，忙進忙出的，就是不同她說話。

於是顧愉和她的小貓貓冷戰了。更確切一點講，是她單方面被黎樊宣布冷戰了。如果說先前對方是惡作劇一般的小打小鬧，現在就是徹徹底底的無視。

看著人魚女主束手無策的模樣，黎樊在心裏發出了總攻般的冷嘲聲。呵，想撩動一只心如磐石的貓，想都不要想。她絕對不會承認自己前幾天是有那麽一點心動的，錯覺，肯定是錯覺。

不過不管是對誰，冷戰的感覺都絕對不會美妙。黎樊無視了人魚一整天，看到對方懨兒了吧唧的樣子，還有垂在輪椅上的那兩條又白又直的腿，她決定說點什麽。

“你的尾巴好了？”黎樊問了一句廢話。人魚的尾巴都化成了腿，傷可不就是好的透透的嗎。

顧愉點點頭，把右腿擡起，緩緩地擱在左腿上，動作優雅，晃得黎樊把頭一轉，假裝自己沒有臉紅。

腿子什麽的她也有，並沒有被撩到！沒有沒有！

看到黎樊耳根子一抹紅，顧愉的心情好了不少，笑道：“謝謝你的關心。”

黎樊聞言，馬上把頭轉了回來，看傻子一樣地看著她：“誰關心你啦，你還記不記得我說過，你傷好了就馬上走？”

她思考了一下前幾天發生的情況，猛地想起來，自己不是第一次看見人魚的腿，大感上當受騙：“你的尾巴傷早就好了！”

她被她騙了好幾天，蒙在鼓裏，甚至還替對方的傷口發愁，想著網購一點什麽藥比較好，甚至還去問了王豪的快遞的那家店。

既然人魚的傷已經痊愈，甚至可以切換自如地變成人類的雙腿，發現這一點的黎樊自然再度強調：“麻溜地回去當你的王，賴在我這個小快遞員的小出租屋裏做什麽！”

黎樊下完逐客令，還在猶豫要不要把系統的任務也一起說出來，她是很想讓女主說出目標語句，但保不齊對方會借機調戲她，說一些什麽條件。如果女主這個時候真的走了，她又該上哪兒找她……

她眼中的花花人魚卻給了一個繼續賴在這裏的回答：“我不會白住的。”

“誒？”

“我有事才逗留陸上城，絕不是平白無故賴在你這裏。”顧愉看黎樊又羞又惱，忍不住給對方一個臺階下，順著她的意思說了下去，“人魚一族的族長之位，不應該交給我。這次出來，我要找回出走的姐姐，把王位還給她。”

她在這個世界誕生後，與其他人魚一同長大，日覆一日地練習著他們獨有的技藝。她本是吊車尾，卻白白撿了一個王來做，族中的大夥兒不信服，顧愉也自覺擔當有愧，她那個便宜姐姐塞壬卻像提前知道顧愉要禪讓一般，跑了！

最近看新聞，被人類偷襲並販賣的人魚不止她一條，顧愉很擔心塞壬也是被拐了。不過她擔心的不是塞壬的安危，而是拐塞壬的人的小命。與她、與其他族人相比，塞壬才是當之無愧的天選之人，得到族長之位才是理所當然。

顧愉肩膀上扛著的是全族的生殺大權以及與海洋中的智慧生物與陸上城這座超級大城的外/交關系。她若想要過逍遙日子，就必須找到塞壬，完成族長之位的過渡。在前一個世界操勞很長一陣子，顧愉只想好好休息。

眼下她達成了與小傻子團聚的願望，卻遲遲擼不到貓，任是顧愉也不免感到有些急躁。黎樊的這個別扭究竟要鬧多久？

黎樊“蕩氣回腸”的醜拒的聲音還在顧愉的腦海裏飄著，讓她這條“尊貴魚”放棄她這個“小快遞員”。

解釋完了利害關系之後，顧愉搖了搖頭：“你不是什麽‘小’快遞員，我也不是什麽‘王’，就不要再這麽說了吧。”

“你要我幫助你找到真正的族長繼承人，然後才會乖乖回海裏？”黎樊聽完後，從喉嚨底擠出這麽一句話。

人魚將手舉了起來，上面的變化吸引了黎樊的目光——只見手指周邊那一層蹼慢慢淡化，往兩側指間收攏，無縫貼合，最後人魚滑不溜秋的雙手變得如人類毫無二致，甚至連掌紋和指紋也變化了出來。

黎樊下意識地捂住了面頰，眼睛瞪得溜圓。在感到警惕和好奇的時候，她們貓總是控制不住自己瞳孔的大小。

她認為女主又要抽她，用暴力恐嚇她。女主這段時間對她又溫柔又撩人，讓黎樊差點忘記這是一條腹黑的人魚，見面第一天就打了她臉，實在不容小覷。

然後，她看見那只漂亮的手上，拇指的指腹和中指第二個指節貼在一起；“啪”的一下，女主打了一個完美的響指。

動作十分，聲音十分，連帶著女主臉上禦姐氣場全開的帥氣神情，黎樊認為這一幕至少值三十分。

但這是幹嘛來著？黎樊回想了一下自己剛才的問話，這條魚大費一番周折，把手變出指紋，就為了打一個響指，告訴她回答正確，讓她幫忙找那個叫塞壬的不知道在哪裏的人魚？

又是一番大海撈針啦！找一個女主已經讓黎樊頭大，幫女主找女主認為是女主的“女主”，黎樊不知道自己要長多少個腦袋才夠用。就沒有打一架可以解決的問題嗎？

不得不承認響指很帥，然而這並沒有什麽用。事關貓貓的尊嚴，黎樊把頭向上一甩，聲音基本上是從鼻子裏哼哼出來的：“我不幫！你想怎麽滴吧！”

作者有話要說： 某傾：（好奇）樊樊你想次魚尾巴嗎？

某肥貓：（哼唧）如果是送上門來的尾巴，可以勉強舔兩口(～￣▽￣)～

某女主：（微笑）歡迎來舔。

作者悄咪咪說：今天帶貓做手術去啦，自己也扛不住去掛了針。

眼看就要裸更了，感到鴨梨。據說斷更會上癮，一天一更絕對不能斷，給大家一個麽麽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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